重读《红楼梦》之四——伶牙俐齿真痛快

如果有来生

        本来“之四”是想揭露贾宝玉的真面目。可惜，贾宝玉到底是谁，目前不同的“大家”不同的说法，我这伪红迷，又没认真研究过，真说不出个道道来。所以暂时放放，待有空查点资料再补上。
        今天这篇，就写一个我喜欢的丫鬟——麝月。因为出场次数少，镜头少，所以好写。我这人就是这么懒！

        宝玉身边的丫头，大家最熟悉的肯定是袭人，其次是与之性格迥异的晴雯。这俩人，都曾经上过回目，也都位列“金陵十二钗又副册”。麝月则不然。麝月在文中的笔墨明显少于二人。
        有人之所以研究她，主要是因为，脂砚批语里曾经说，宝玉后来遣送了众丫头，唯留下麝月一人。也因此有个说法，说麝月是后来曹雪芹写作时伴其左右的唯一女子。至于这是真是假，咱也不关心，也没能力去验证。
        而我喜欢麝月，主要是因为她的几次吵架。那真是伶牙俐齿，有理有据，每一句都说到点子上，让对方哑口无言。

        第一次出现在第五十二回目《俏平儿情掩虾须镯 勇晴雯病补雀金裘》。
        话说宝玉的丫环坠儿偷了王熙凤的金镯子，被晴雯知道后，气得半死，立刻下令撵出去。坠儿的娘不高兴了，过来质问晴雯，抓住晴雯的话里直接称呼宝玉的名字，怼晴雯说：“在姑娘就使得，在我们就成野人人了”。晴雯性格急躁，却被怼的只发急红了脸，不知道说什么好。嘿嘿，且看麝月闪亮登场：
        麝月忙道：“嫂子，你只管带了人出去，有话再说。这个地方岂有你叫喊讲理的？你见谁和我们讲过礼？别说嫂子你，就是赖大奶奶林大娘，也得担待我们三分。便是叫名字，从小直叫到如今，都是老太太吩咐过的，你们也知道，恐怕难养活，巴巴的写了他的小名儿，各处贴着叫万人叫去，为的是好养活。连挑水挑粪花子都叫得，何况我们！连昨儿林大娘叫了一声‘爷’，老太太还说他呢，此是一件。二则，我们这些人常回老太太的话去，可不叫着名字回话，难道也称‘爷’？那一日不宝玉两个字念二百遍，偏嫂子又来挑这个了！过一日嫂子闲了，在老太太、太太跟前，听听我们当着面儿叫他就知道了。嫂子原也不得在老太太、太太跟前当些体统，成年家只在三门外头混，怪不得不知我们里头的规矩。这里不是嫂子久站的，再一会，不用我们说话，就有人来问你了。有什么分证话，且带了他去，你回了林大娘，叫他来找二爷说话。家里上千的人，你也跑来，我也跑来，我们认人问姓还认不清呢！”说着，便叫小丫头子：“拿了擦地的布来擦地！”
        诸位细读一下。这一段话不算长，但却分了这么几层：第一层，先拿身份压倒了对方。要知道，有些人，你越谦逊她可能越觉得你好欺负，所以，先把身份摆上来。讲道理？没门。。。我们就是有特权，就是不和你讲道理。然后，第二层，退一步，针对对方句子里的致命点进行反驳（其实丫鬟们随意叫宝玉名字应该是真的不合规的），怎么反驳呢？自然拿出贾母出来呀。叫他名字，是老太太吩咐的，你想告状都没门。我们日常叫的多了，让你多管闲事？第三层，继续贬低对方，让对方自惭形秽。我们这里可不是一般人待的，你本来应该带了人就赶紧走，偏偏这么多废话。这几句话，一层接着一层，咄咄逼人，每一层都如让对方无招架之力。然后该说的说完了，直接行动，让小丫头子来擦地撵人。于是乎对手彻底败北。
        再说第五十八回目《杏子阴假凤泣虚凰 茜纱窗真情揆痴理》：芳官因为洗头的事情和她干娘在怡红院吵闹起来，袭人和晴雯说了半天没起作用，于是乎，我们的吵架高手麝月被紧急派上了阵：
        麝月听了，忙过来说道：“你别嚷，我且问你，别说我们这一处，你看满园子里，谁在主子屋里教导过女儿的？便是你的亲女儿，既分了房，有了主子，自有主子打得骂得，再者大些的姑娘姐姐们打得骂得，谁许老子娘又半中间管闲事了？都这样管，又要叫他们跟着我们学什么？越老越没了规矩！你见前儿坠儿的娘来吵，你也来跟他学？你们放心，因连日这个病那个病，老太太又不得闲心，所以我没回。等两日消闲了，咱们痛回一回，大家把威风煞一煞儿才好。宝玉才好了些，连我们不敢大声说话，你反打的人狼号鬼叫的。上头能出了几日门，你们就无法无天的，眼睛里没了我们，再两天你们就该打我们了。他不要你这干娘，怕粪草埋了他不成？"——言下之意很清楚，你以为你教训自己女儿，我们管不着，我告诉你，即便是你亲生女儿，有了主人，都只能主人打骂，你是没有权利管的。宝玉现在还病着，我们都顾及着他，你们居然这么猖狂，待我回了上头有你好看！——那婆子羞愧难当，一言不发。

        以上是两个精彩的片段。印象中麝月还一针见血怼过春燕的娘......
        要知道，大观园里的老婆子们，一个个都是在底层残酷的环境里身经百战磨练过的，都不是好对付的。而我们的麝月姑娘，打蛇打七寸，恰好可以找到他们话里的漏洞，找准他们最惧怕的，把他们一个个驳斥的灰头灰脸无言以对，很好的处理了一起又一起骚乱事件！

        其实，虽然麝月嘴巴很厉害，但是她很低调，并不会轻易去招惹别人，辱骂别人。她有着袭人的忠心而没有她的机心；有着晴雯的敏锐而没有她的蛮横。这些，在《红楼梦》里，可能很多都是一笔带过，但是只要我们细细品味，就能感觉到这个姑**可爱可敬之处。也许，正是如此，她才成为最终陪伴宝玉（曹雪芹）的那个人？——这就是我喜欢的麝月。

倒飞的雨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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